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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又在觊觎后位了

酒晚卿作者 著

女频言情连载

江江是一个没权没势的妃子,虽然和皇帝算是青梅竹马,但走到如今地步,早已离心。她母亲被皇后叫去问话,走的时候健健康康,不过短短时间,就成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江江知道,这是皇后给她的下马威。可她却没想到,少时一起长大的皇帝,竟会包庇害死她母亲的凶手,甚至不许她追究。少年郎已经爱上别的女人,江江不惜一切代价,都要让他维护的皇后血债血偿!

主角:江江,夙淮   更新:2022-07-15 21:3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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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江江,夙淮的女频言情小说《娘娘又在觊觎后位了》,由网络作家“酒晚卿作者”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江江是一个没权没势的妃子,虽然和皇帝算是青梅竹马,但走到如今地步,早已离心。她母亲被皇后叫去问话,走的时候健健康康,不过短短时间,就成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江江知道,这是皇后给她的下马威。可她却没想到,少时一起长大的皇帝,竟会包庇害死她母亲的凶手,甚至不许她追究。少年郎已经爱上别的女人,江江不惜一切代价,都要让他维护的皇后血债血偿!

《娘娘又在觊觎后位了》精彩片段

“哟,还跪着呢,不就死了个娘么,至于这般咄咄逼人?”

“好不容易死了娘,可不得抓住这个机会为难为难中宫,要我说皇后娘娘也是倒霉,好好儿一个院里平白死了人,再好的风水也沾了煞气。”

“谁说不是呢,中宫吃了亏,还要被别人上赶着到陛下跟前告一状,这没脸没皮的贱丫头仗着同圣上吃过一样的奶,就真把自个儿当个人物了。”

“......”

江江抱着阿娘的尸体跪在金銮殿前第十二级汉白玉台阶上,侍女的嘲讽声穿过九曲回廊响在耳畔,她仿若未闻,目光一动也不动的望着三丈外紧闭的朱门,眼眶红的像是淬了血。

这是她跪在此处的第十二个时辰,也是那个人躲在金銮殿里的第十二个时辰,他们的对峙,足有一天一夜。

昨儿个傍晚,中宫遣人唤阿娘前去叙话,离开的时候是走着出去的,回来的时候却是被抬着进门的。

江江拥阿娘入怀,她的身子已经凉透了,那张被岁月烙下许多痕迹的面庞白的就像是招魂幡上的绸布,未有一丝一毫血色残留。

太医院的周良工说,阿娘是突发心疾意外身故,这样的说辞骗得了九五王座上心甘情愿被人糊弄的呆子,却骗不了江江。

她的阿娘是何等硬朗的一个人,莫论心疾,即便是一次风寒也不曾受过,若说此事与中宫没有牵扯,她是绝不相信的。

凛冬的风就像是刀子,夹杂着寒气儿直往人骨头缝里削,江江好似毫无知觉,半点瑟缩之意也没有,她抱着阿娘跪坐在后脚跟上,脊背挺的笔直。

那一点柔弱身影框在皇城朱墙碧瓦中,渺小的如同浩瀚天地间一只蜉蝣。

金銮殿里的八角宫灯明了又灭灭了又明,反反复复数次后,殿门被内官从里拉开,那个人负手从殿中走出,烛火在他身后摇摇曳曳。

“你还打算在这里跪多久?”他问她,愠怒的声音里端着帝王特有的威严。

江江没有抬头,她垂眸看着怀中早已没有了生气的妇人,人间的悲伧仿佛都装进了她一人眼底。

面对尊者的质问,江江没有立即回答,短暂的沉默后,她徒然开口,没头没脑的道,“兴庆四十年,宫中起了时疫,四岁的九皇子不幸染疾,殿下跟前的丫头婆子怕被传染,个个儿都往后退不肯上前,只有阿娘一人侍奉在侧,她不仅没有怨言,还觉得合该这样做。”

“那时我趴着门缝儿往里瞧,烧糊涂了的九殿下一遍又一遍的喊娘,阿娘将九殿下抱在怀里声声应着,明明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乳母,却生出了不该有的生母情分,陛下,你说可笑不可笑?”

像是为了应和方才的话,江江嘴角有了些许笑意,然而语气中却透着十足十的嘲讽。

她温柔握住妇人冷冰冰的手,轻轻摩挲,拇指滑过怀中人食指与无名指之间的缝隙时顿了一下,一颗眼泪自睫根处坠落,“兴庆四十八年,十二岁的九皇子殿下失手打碎了先帝最爱的青瓷,阿娘为护他谎称是自己打碎的,帝王震怒,找人切了阿娘的中指......”

“我的阿娘入宫前曾是闻名四方的绣娘,一双巧手能织出世间万物,她常常念叨着,待到九皇子殿下能独当一面的时候,就请了旨意出宫,然后去盛安街上开一间铺子,让大煜朝的百姓都看看皇子乳娘的手艺,我一直以为阿娘终有一天会如愿以偿,可没曾想,她竟毫不犹豫的为九皇子殿下断了指,也一并断了这一心念。”

“阿娘总说,人心是可以换人心的,先前我当她说的全是对的,如今看来倒也未必,倘若真的可以,她诚心待了十九年的人怎么会对她的死毫无一点情绪的波动?难不成这个人的心是石头做的?”江江抬手抹掉脸颊泪珠滑过留下的痕迹,仰起下颌对上几步之外尊者的目光,一字一顿,“可滴水也有穿石的时候,为什么你的心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缝隙,九殿下?”

最后三个字脱口而出时,她加重了语气,类似于某种提醒。

空空荡荡的金銮殿前,年轻的帝王逆光而站,他的面容跌进烛火的阴影里,黑暗中看不清表情变化,只能感觉到那副单薄身躯在象征着皇权的龙袍笼罩之下,突然而然的,不可抑制的颤了颤。

自十七岁登上帝位,九殿下这一称谓已随着先皇的离世埋入时光,隔了两个四季重新被人唤起,竟让他无端生出些许不真切的恍惚感来。

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少年尊者缓缓屈膝,以半蹲的姿势与面前跪着的姑娘齐平。

“江江......”他唤她的乳名,带着几分无奈的口吻,“朕已下旨追封乳娘为诩圣惠谨夫人,亲自操持葬礼,难道这还不够吗?”

江江将一直抱在怀中的妇人轻轻放在地上,尔后撤膝向后退了几步,双手交叠抵在额前叩首于地,“比起身后荣光,我的阿娘更需要一个公道,陛下若真有心怜惜,还望彻查此事......”

“够了。”尊者豁然站起,刻意压制的语气仍不可避免的带了怒意,“周太医已有结论,此事无需再查。”

对方的态度虽早在意料之中,可真正听到拒绝的话语,失望还是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不查并非真的无需再查,而是因为事关皇后,那个人不愿意查罢了,幼时的哺育之恩,到底还是抵不上夫妻的鹣鲽情深。

江江没有起身,依然保持着叩首的姿势,少顷后,她俯下的后背微微抽动起来。

终究,还是忍不住的哭了,一个人难过到极致时,即便忍住不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躯体也会诚实的将脆弱暴露。

月光与烛火交织的朦胧夜色中,不及双十年华的君王低垂眼睑,沉入黑暗的深邃双眸在无人窥视的短暂片刻里,任由温柔肆无忌惮的流露。

“江江,”尊者移开视线,远眺向夜色最深处,妥协般的道,“朕可以应你另外一件事,以作弥补。”

低沉的男音响起来那一瞬间,江江因为哽咽而不停抽动的身躯顿了一下,随后,她慢慢从地上爬起,一双布满血丝的黑眸稳稳落在对方身上。

“无论什么事,陛下都应?”

“除了彻查乳娘......”

“我要做皇后。”

君王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已被端跪在地上的姑娘出言打断,那道软糯的声音毫不顾忌的将欲望道出,连半点儿掩饰的意思都不曾有。

约莫是太过震惊,金銮殿外,长身而立的少年帝王半晌没动,风擦着他瘦削的身子吹过,卷起肩头一缕青丝,那抹投掷在汉白玉台阶上的影子似苍穹般寂寥。

好一会儿后,他低下头轻轻笑开,嘴角勾出的弧度像是嘲讽他人,又像是自我嘲讽。

“江江,”帝王微微躬身,俯视着那张固执仰起的面庞,“皇后的位置不是谁都能坐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说完这句话,尊者拂袖转身,那一丝从门缝里探出来的橙黄色火光被重新合上的金銮殿殿门禁锢。


抱着阿娘的尸体跪至第十三个时辰的时候,江江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挺直的脊背朝着汉白玉台阶不受控制的砸了下去。

丧失意识陷入昏迷的时候,她做了一个梦,梦里,阿娘探出头左右瞧了瞧,确定四下无人,方才合上门扉蹑手蹑脚的走到江江跟前,压着嗓子用咫尺之内的她都很难听见的声音嘟囔。

“咱们这个小皇帝就是个丧了良心的狼崽子,吃了你娘我这么多年的奶,竟连一件求他这许久的事都办不到,早知如此,当年合该抱着他上西角城楼的。”

江江没听清前面的话,只听见西角城楼四个字,她拿起一颗狼崽子遣人送来的葡萄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问,“上西角城楼干嘛?”

阿娘瞧见她无动于衷的模样愈发不悦,伸出一根指头将她包在右颊下还未来得及嚼碎的葡萄掏出来,握在掌心用力一捏,指缝汁水四溅。

“让他喝西北风。”

江江看着阿娘怒气冲冲的模样,咽了咽口水,悄悄抬起手用食指和中指夹起另外一颗葡萄,不经意间迅速塞进嘴巴里。

哪知葡萄又酸又涩,汁水浸在牙根舌尖,江江忍不住的直打颤儿,浑身一个激灵后,梦......醒了。

意识回归,江江却迟迟不愿意睁开眼,她执拗地闭上双睑,妄图用这样的方式将阿娘留住,可醒了......就是醒了,无论她如何努力,也再看不见阿娘的影子。

阿娘所说的狼崽子,是大煜朝的天子,而她的阿娘江氏,是大煜朝天子的乳母。

兴庆三十六年,江氏带着襁褓中的女儿入宫,成了九皇子夙淮的奶娘。

从九皇子吸上第一口奶的时候,江氏便指着江江同他叨叨,“殿下,您瞧好了,那是奴女儿,您今儿个抢了她的奶吃,日后可是要还回来的,我这憨闺女定是个受穷的命,不如您就赐她良田百亩黄金万两?”

九皇子三岁的时候,江氏瞧着同为三岁的江江连连摇头,拉着夙淮胖胖软软的小手愁眉苦脸,“殿下,奴想开了,钱不钱的无所谓,您只要替奴这磕碜人的丑闺女寻个郎君就算还了让奶之恩,奴也没啥要求,只要是个公的就成。”

九皇子入了学堂读书识字后,常坐在案牍前摇头晃脑的背诵有关于燕雀和鸿鹄的诗句,江氏闻及如醍醐灌顶幡然醒悟,暗暗下决心,要讨就讨一票大的。

至此,江氏常常指着江江问九皇子,“殿下,您看奴这姑娘像不像你的枕边人?”

夙淮对枕边人尚无概念,盯着江江毫无特点的脸歪着脑袋问,“啥玩意儿?”

江氏讪讪,一字一顿循循善诱,“殿下,不是啥玩意儿,是傻媳妇儿,媳妇儿,就是那个脱了衣服和你一起睡觉的人。”

“不......”

不字将出齿缝,登时被江氏圆瞪的双目吓了回去,夙淮戳了戳江江肥嘟嘟的脸颊,看着乳娘话锋一转,“这玩意儿哪能做本殿的傻媳妇儿,简直就是本殿的丑媳妇儿,奇丑无比。”

对于江氏而言,丑不丑的无所谓,只要是媳妇儿就成。

她原想着,像九皇子这样早早儿没了生母又毫无依仗的殿下,注定会与皇位失之交臂,待到成年搬出宫去,日后做个闲散王爷,江江跟着他做个闲散王妃,两个吃她奶长大的孩子手拉着手过的逍遥又自在,可没曾想......

还未及十七,夙淮便做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年轻帝王。

更没想到的是,这狼崽子继位第一件事,便是迎娶丞相的女儿芊芊小姐为妻。

“江江......”

有人握住她的手,伏在床边轻轻唤她的名字。

江江仍然没有睁眼,满溢出来的泪水浸湿她长长的睫毛。

来人不过十六岁,模样长得很是周正,若非着一身小黄门衣衫,兴许会被人误以为是门第之家的书香少年。

“欢喜,”江江开口,沙哑的嗓音几不成声,“烦请你将我阿娘死那日在中宫所见到的事再说一遍。”

被唤作欢喜的小黄门半晌没有作声,他低下头望着寝被面儿上绣着的锦绣花团,良久才低低应道,“是,那日,原不该我去中宫替太后娘娘送赏赐的,只因老祖宗跟前儿的大太监染了疾,怕冲撞了皇后娘娘,这差事适才落到我头上的......”

江江母亲被中宫召去时,欢喜携着太后赏给皇后的香囊也去了中宫,欢喜离开的时候,江江母亲还好好儿坐在下位与娘娘喝茶叙话。

从中宫返回慈宁宫的途中,欢喜发现自己的腰牌遗失了,想是刚刚送东西的时候落在了这条道上,他沿着走过的路寻了回去,一直寻到中宫门口,方才拾到刻着欢喜二字的腰牌。

当他捡起腰牌准备离开时,忽然听见皇后娘娘宫里传来一声微弱的尖叫,声音不大,似有若无,像是被人捂住嘴巴后发出来的。

欢喜一时没能听出来这声音是谁的,只觉得很是熟悉,出于好奇,他壮着胆子爬在门上从缝口往里瞧,中宫内院正中间处,两名年长的嬷嬷将江江的母亲按在地上,而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兰翠正端着一碗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一点一点逼近江江母亲。

看到这里,欢喜大惊失色,他转身拔腿就往江江所在的院落跑,本打算让江江去求陛下从皇后手中救出母亲,未曾想等他见到江江的时候,噩耗也从中宫与他一并抵达。

“江江,”欢喜吸了吸鼻子,声音微微哽咽,“大娘已经没了,死了的人回不来,活着的人总得好好儿继续才行。”

“死了的人回不来......”江江默念着这一句话,眉心倏忽蹙紧,拧成极其痛苦的模样。

见她如此,欢喜慌了神,半跪在床边握紧江江的手,担忧的唤她的名字。

欢喜四岁入的宫,六岁被割了命根子成为太监,少不知事的年龄丢了块肉,他躺在敬事房的床上痛的死去活来。

那时候,是江江冲进来抱住他,跟他说欢喜别怕。

如果没有江江,或许欢喜熬不过割礼,正因为有了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他方才有了活下去的信念。

欢喜是先皇御前的总管太监一手教养的,本是为新帝继位后预备的贴身之人,但因为夙淮的不喜欢,欢喜被分去慈宁宫里做了最普通的小黄门。

其实到哪里当差都无所谓,只要还在皇宫,只要还能见到江江,欢喜已是很满足,唯一不满的是,慈宁宫距离江江所住的地方实在是太远,他每每来见她,都要提起裙裾一路小跑,路上稍一耽搁,这一面便是匆匆。

此番能守在江江床前,亦是他千求万求,与人调了当差的时间才换来的空档。

望着床榻上滑过江江眼角的泪珠,欢喜鼻尖一酸,他捏起袖角小心翼翼的替她擦净,温声道,“江江,若你需要,我愿意去陛下面前将那日所见到的一一再说一次。”

“没用的,”江江缓缓睁开眼,视线落在空无一物的某处,“空口无凭,更何况那个人有心维护中宫。”

闻言,欢喜失望的垂下脑袋,片刻后复抬起,看着面前姑娘柔柔的询问,“江江,如今这宫里就剩下你一人,往后可有什么打算?”

“往后......”江江将视线从半空中挪至跟前人脸上,四目相对,那双从前不谙世事的天真眼眸被俗事染指后迸发出浓烈的恨意来,她用劲儿咬着牙齿,一字一顿,“欢喜,来日方长,你瞧好了,终有一天我会替阿娘报仇雪恨。”


夙淮怕江江清醒后继续闹,在她昏迷的时候便将乳娘尸身收敛入棺,江江醒来后只见到一副漆黑的棺木,和一张刻着阿娘名字的牌位。

亡者入土的前一日,江江跪在母亲灵柩前哭的撕心裂肺,想到从此以后再没有一双温暖的手臂拥她入怀,江江难过的像是要死了一样。

她的哭声顺着宫墙传至御书房,对着已逝之人画像默然站立的年轻君王晃了晃身型,耳边无端响起金銮殿前一声又一声的质问,君王不受控制的,踉跄着跌坐进太师椅里。

抚柩起灵,黄土掩棺,数日后发臭,数十日后发烂,而数百日后......躯体化尘融入泥土,死了的人将在这世上慢慢消失的干干净净。

在阿娘最后一丝痕迹从天地间散去之前,江江想再伴阿娘一程。

她遣人跟御前递了话儿,想问陛下讨一道出宫的恩旨,携阿娘灵位返回曲池。

曲池,是江江母亲的故里。

自入这九重宫阙做了天子乳母,阿娘便未归过乡,虽嘴上从没听她提起思念二字,却总瞧见她独上高楼眺望那片生养了她的地方。

活着的时候没有机会回去,死了的时候能葬在旧居,是不是也算另外一种圆满?

不,江江想,或许......不是。

思念是一回事,长驻又是另外一回事。

曲池虽是故乡,可远离皇城,若是教母亲选择,大抵她更愿意留在盛安,留在一仰头就能看见牵挂之人的地方。

她牵挂的人是九五王座上吃过自个儿奶的尊者,而被她牵挂的尊者并未将她放在同等重要的位置,否则的话,又怎么会连她死亡的真相都不肯彻查?

江江替阿娘觉得不值当,她要带阿娘离得远远儿的。

御前的人将话递到天子跟前,天子迟迟没有给出任何回应,江江抱着阿娘的灵位等啊等,等到三更天的时候,寝室的轩窗被人从外间推开,天子出现在她窗外的夜色里。

“什么时候回来?”他问她。

“陛下既不允我做你的皇后,又盼着我回来做什么呢?”江江摸了摸牌位上刻着的字迹,将头轻轻靠在镂空木檐上,“若是在外面遇上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兴许这辈子就不回来了。”

“不许。”窗外的人情绪突然失控,他双手撑着窗栏,目光一动也不动的锁住窗内那个姑娘。

江江装作听不懂,嗤笑一声反问道,“陛下不许什么?”

“朕不许......”夙淮眼眶微红,压着嗓子用帝王特有的命令口吻一字一顿,无比坚决,“朕不许你不回来,更不许你私自嫁人。”

其实江江不过是随口说说,并非真的不回来,杀死阿娘的凶手还稳坐中宫的位置,仇恨未雪之前,她不敢嫁人。

但夙淮将她的话当了真,并因此而生出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巨大的恐慌感。

“江江,”他喊她的名字,声音不可控制的颤了颤,连着语气也软了几分,“你打小便和朕同在一处,吃喝住行皆由朕与乳娘一手打点,宫外叵测人心......你应付不来的。”

闻言,江江抬头,髻上一支玉兰花簪坠着的流苏穗子随着她的动作微晃,“我阿娘死了,陛下也不再是从前的九殿下,这宫内宫外于我而言都是叵测人心,没什么差别。”

她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动容,夙淮望着那张曾日日相对的面庞,突然发现她的神情已不似从前鲜活生动,而今的江江虽也会勾起唇角笑,但笑容却不达眼尾眉梢。

“江江......”

君王还想说什么,只来得及唤出一个名字,剩下的话便被忽而合上的窗户堵在了喉咙里。

这天底下,敢将帝王关在外边的人寥寥无几,江江算一个,面对她的无礼举动,偏偏他连气也提不起来。

最终,夙淮还是应了她出宫的请求,圣旨上只说准她携母牌位回乡守孝三年。

“三年之后若你没回来,朕便要了欢喜的命。”圣旨之外,他如是对她说。

江江出宫那日,正赶上阿娘头七,她抱着阿娘的牌位行至偏门,那里,已早早有一辆马车,以及一个人在等待。

皇后娘娘着一身大红色衣衫,衫子上绣着粉红色的牡丹花,美丽且妖娆,江江看见她,止住了脚步。

江江怎么也没有想到,最后来送她离开的人不是夙淮,亦不是欢喜,而是眼前这个女人。

“听闻你向陛下求皇后之位?”中宫迈开脚步缓缓向前,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拉近。

江江跪着同夙淮说要当皇后的事不日便传遍了各殿,这宫里的人个个儿都长了一对千里耳,十丈之外的对话丝毫不差的入了他们的耳蜗。

“是。”江江莞尔一笑,坦荡的承认。

“就凭你?”中宫眉头微微上挑,满脸不屑,“不过一个乳娘的女儿,即便本宫将后位拱手相让,这满朝文武也绝不会让你这般身份的人坐上去。”

“巧了,”江江抱紧阿娘的牌位,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娘娘与奴才想的一模一样,若是没有一个像丞相大人这样的父亲做背景,这凤印握进掌心里怕是会烫手。”

江江的话似有深意,中宫不解,“你这是什么意思?”

“当然是......”江江一点一点靠近皇后,侧头附在对方耳畔含笑道,“先出宫寻个好父亲咯。”

说完这句话,江江径直走到马车旁拾级而上,车夫拽着缰绳驱马向前时,江江掀开车窗坠着的厚厚帷幕,朝皇城之中某处阁楼撇了一眼,而后移向地上站着的中宫娘娘,目光落在她发髻金光闪闪的凤钗上。

“宋芊芊,这皇后的位置你且好好儿坐着,三年后,你的位置和你的命,我都要!”

马车日夜不停的行了整整三日,才到达曲池。

江江抱着阿娘的牌位随车夫坐在前室,故里的风景迎面而来,打有意识起便住在皇宫,这里于她而言陌生的像是异乡。

车子停在曲池最繁华的长街上,江江抱着阿娘的牌位跳下车,踩着青石板独自朝长街更深处走去。

沿着这条街一直往前走,一步,两步......走够三百六十一步,停住抬头,就会看见整个曲池最豪华的府宅。

白玉为柱,黄金镶边,紫檀漆制而成的牌匾上刻着先皇特赐的“奉公”二字,光是一个门厅,便将主人的财与名彰显的淋漓尽致。

江江缓步走上前,执起门上铜环轻轻叩击了两下,随着敲击声落,一名小童从门缝里探出头来问她,“姑娘找谁?”

“麻烦小哥帮忙通传一声,就说......”江江抿了抿嘴唇,扑通一声跪在白玉铺成的台阶上,“就说江氏之女携母亲牌位求见祖母。”

“江氏?”小童挠了挠后脑勺,不明所以,“姑娘可是找错人了?我们家太太姨娘里没有姓江的。”

“错不了,”江江摇了摇头,坚定的道,“小哥只需到老太太跟前儿知会一声便可,她......一定记得我母亲。”

小童细细打量了江江一眼,见她怀抱亡母牌匾,模样认真不像说谎,撅着嘴巴疑惑的嘟囔了一句,“真是奇了怪了。”

嘟囔归嘟囔,小童还是尽职尽责的前去通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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