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清徵对着宫尚角福礼。
眼前少年十六七岁,鼻梁高挺,俊朗清秀,眼角泛红,一脸憔悴。
显然伤心难过,压在心底。
宫清徵看过剧本,知道宫尚角是真心对宫远徵,宫远徵也是真心信服宫尚角。
心里自然拿宫尚角当自己人,天然亲切:“地上湿冷,尚角哥哥和远徵弟弟,进去说话吧。”
宫远徵见是宫清徵,欢喜跳起来,挽住宫清徵,“姐姐——嗯,进去说。”
宫清徵笑眯眯地摸摸宫远徵的头。
宫尚角慢慢跟在身后,心里纳闷,不都说徵宫姐弟不和,宫清徵不喜欢她这个只知道玩虫子的弟弟吗?
传言不可信啊。
这姐弟俩,不只和睦,还非常和睦。
宫清徵一行三人来到偏殿,竹夏摆好早膳,自觉退下,关上门栓。
宫尚角看在眼里,这徵宫的宫人,很懂规矩。
上次来,不是这样的啊?
一行人净了手,坐在案桌前,宫清徵着手给宫远徵布菜。
远徵弟弟太瘦了,要多吃点。
布完远徵的菜,宫清徵夹起竹笋放到宫尚角的盘中,“宫清徵谢谢尚角哥哥,答应教远徵弟弟武功。
以后远徵弟弟多一个人疼了。”
“你不介意吗?”
宫尚角诧异,他把她弟弟抢了,她还谢?
“为什么介意?
说到底我们都姓宫。
都是一家人。
你是远徵的哥哥,也是我的哥哥。
整个宫门,只有角宫和徵宫没有老一辈帮扶。
你看商宫,虽然那位残废了,可到底人还在。
人在,心就在。
不怕尚角哥哥笑话,这徵宫里的人,欺负我姐弟年幼,底下小动作不断。”
宫远徵猛点头,对,姐姐说的都对。
你看,徵宫都出现叛徒了,昨晚都告状到老执刃那里去了。
“可是……”宫尚角犹豫。
他答应教宫远徵武功,答应保护宫远徵,某一原因是宫远徵某个程度上代替了朗弟弟。
透过宫远徵,仿佛朗弟弟没有走,仿佛郎弟弟还在,一首陪着他。
宫尚角心里那些见不得光的小心思,在宫清徵坦荡荡的分析下,灼烧着内心。
“尚角哥哥不必有顾虑。
我们老一辈不在了,角宫徵宫又离得最近,我们互相帮衬,别人说不出什么。
况且……”宫清徵看一眼低头吃饭的宫远徵。
小宫远徵表面在吃饭,小耳朵竖竖的比谁都高。
宫清徵忍不住想笑,正正神色,认真道:“况且,远徵弟弟生性纯良,你对他好一分,他回报你三分。
既然前日尚角哥哥认下了远徵弟弟,以后远徵弟弟就是你的亲弟弟。
远徵愿意,我也愿意。”
“你?”
宫尚角心下骇然,她竟然猜到了!
宫清徵猜到了他的小心思,她用另一种方式保护着宫远徵,也保护着他。
宫尚角脸色囧然,正色承诺:“你放心,以后远徵弟弟就是我的亲弟弟。”
不是朗弟弟的替代品,是远徵弟弟,亲弟弟。
宫远徵扒拉着饭,左右看看,大为不解。
不就是认弟弟吗?
不是前天就认下了吗?
为什么今天哥哥姐姐这么严肃?
不过,姐姐刚才夸他了耶!
夸他善良耶!
宫远徵低头扒饭。
好吃,好吃。
开心,开心!
宫远徵的开心感染着宫尚角。
宫尚角低头吃菜,盘里那块竹笋味道真的不错。
来徵宫一趟,竟然又多个妹妹,还多个亲弟弟,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心里滋味杂陈。
“姐,我还想吃竹笋。”
宫远徵眼巴巴的,他能够到,可他就想让姐姐夹。
姐姐夹的,好吃。
哥哥吃的,他也想吃。
宫清徵笑着摇头,往宫远徵盘中夹了一筷子。
宫尚角压压嘴角,不能笑的太明显,随即也往宫远徵盘中夹了一筷子。
宫远徵欢呼一声,埋头开吃。
哥哥姐姐都宠着他,爱着他,他以后也是有人宠的小孩了!
以前,没人喜欢他。
爹爹不喜他,姐姐冷脸他,连下人都躲着他。
可是现在,姐姐向着他,哥哥惯着他。
短短两天,像做梦一样。
宫远徵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子!
下次宫子羽再来说他是没人要的小孩,他就打烂他的嘴!
偏殿里熏香缈缈,宫尚角的思绪也飘的很远。
他以为,从此以后,偌大的宫门,只有自己。
现在看来,或许,也不必如此悲观。
宫尚角抬眼看去,之前没有留意到,这徵宫的姐弟俩,竟比同龄人更稳重,更坚定。
宫清徵这次昏迷再醒来,也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说话间,总有种不同这个年龄段的老气横秋的感觉。
也是,经过此等变故,谁又会停在原地呢?
说到底,还是个孩子,强装镇定罢了。
宫尚角心里默默把宫清徵加入自己的亲人名单。
宫尚角的亲人名单,由宫远徵一人,增加至包括宫清徵在内的两个人。
角宫,徵宫,两个宫加起来,都找不到一个成年人。
他年近弱冠,要带着两个宫,站起来!
窗外小雪不知什么时候又飘起来,离开的时候,在宫清徵坚持下,宫尚角捧着精致的手炉回到角宫。
角宫冰冷的灵堂里,手炉暖暖的温度透着指尖蔓延到全身。
宫尚角似乎找到一丝慰藉。
“母亲,弟弟,今天尚角认了徵宫的弟弟和妹妹。
尚角不是孤单一个人了。
你们会为我高兴吗?”
少年红着眼睛,低头私语。
母亲和弟弟,也希望他是开心的吧。
白色的蜡烛闪了两下,仿佛回应宫尚角——开心……旧尘山谷在几次下了又停,停了又下的雪花中处理完后事。
整个前山后山都静的可怕,只有“簌簌”雪花下落的声音。
各宫宫门紧闭,尽量不发出一丝声音。
只有徵宫——“宫远徵!
还不睡觉!”
宫清徵一声怒吼,这个徵宫都在颤。
宫远徵吓一哆嗦,“噗”地吹灭蜡烛,蒙头就睡。
一个半月下来,宫清徵把徵宫上下治服的服服帖帖。
当初背后嚼舌根,说宫远徵“冷心”的下人们。
宫清徵以“不敬”之名禀报老执刃。
参与过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打20大板,赶出徵宫,到后山做劳力。
曾经苛待过轻视过宫远徵的下人们被赶去后山做最辛苦的活计。
宫清徵向徵宫上下明确表明了她的态度。
现在徵宫内,众人对宫远徵客客气气,对宫清徵战战兢兢。
宫清徵不在乎。
没有雷霆手段,何来菩萨心肠?怕,有时候比尊敬更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