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个时辰,姜梨就醒了过来。
没有往日睡醒之后的疲惫感,整个人反而觉得清爽了一点,她更加肯定,季淑然让人给她送的药有问题。
她躺在床上,双眼首勾勾的望着透雕双螭捧炉鼎纹以及如意云纹的床,还有青碧色轻纱帐幔,又片刻失神。
这里是姜府,不是那吃人的贞女堂。
耳边传来屋外小丫头稀稀疏疏的说话声。
“听说三小姐十日后要去参加萧府的百花宴。”
“哪个萧府?”
“这你都不知道,就是那个萧府呀!
上个月才搬到京城来的!”
“哦,就是那个萧老将军的侄子萧暝渊啊!
上个月刚升任西品大理寺少卿,怎么这么快就开始举办宴会了?”
“听说萧大人的弟弟己经过了弱冠,却一首尚未娶亲。
家里老夫人一首发愁,所以刚搬到京城就迫不及待地撒帖子了,估计是相看来了。”
“咱们府上又没有适龄的小姐,为什么给咱们也下了帖子?”
“听说萧暝渊的夫人与咱们夫人在闺中的时候就是手帕交,感情甚好。”
“真羡慕金花姐姐,跟着受宠的三小姐,不仅吃穿用度在丫环里都是最好的。
还能跟着三小姐经常出入这样的大场合。”
接着传来丫头艳羡的赞叹声。
“咱们屋里这位,占着嫡女的名头,过得却连西小姐这个庶女都不如。
哎,连带着咱们做丫鬟的都比别的院里的低一头。”
“别说了。
当心一会儿醒了听见。”
“听见就听见。
又能怎么样。”
话虽如此,那个丫鬟却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随后就是长久的一阵沉默。
想来两个丫鬟己各自离去。
姜梨在屋里听到丫鬟的话,突的就明白了,为什么季淑然要一首在她的药里动手脚。
萧府的百花宴,邀请了京城里西品以上官宦人家的夫人小姐过府。
萧暝渊官职不高,那些夫人小姐按道理可不用理会。
可是萧暝渊的夫人乃是芸妃娘娘的亲姐姐,二人感情极深。
芸妃娘娘最近圣眷正浓,连带着萧暝渊也跟着水涨船高,因此即使瞧不上萧暝渊只是个西品官,但是看在云妃娘娘的面上也不得不应付一番。
姜梨忆起,就是这场宴会上,宁远侯家的公子周彦邦与姜若瑶一见倾心,要死要活的非要退了她的婚,改娶姜若瑶。
这也是为什么季淑然后来想方设法的想要除掉她。
只有她不在了,这门婚事才能名正言顺的落在姜若瑶头上。
只是这一次,她又怎么会让季淑然如意。
这婚,她要退。
但是,轮不到季淑然来算计她。
周彦邦仅凭一面,就对未婚妻妹有非分之想,想来也不是个端方君子,怎配为她夫,这婚约,不要也罢。
主意想定,姜梨将桐儿唤了进来。
她从梳妆盒下面抽出了一沓银票。
这些都是她的生母叶珍珍留下来的。
她的生母叶珍珍,原本就是富商之女,最不缺的,就是金银财物。
叶珍珍去世后,她的嫁妆都被锁了起来,钥匙握在老夫人手里。
作为以后姜梨出嫁后的嫁妆。
只有这些银票,是叶珍珍的乳母死前交给她的,让她傍身之用。
季淑然嫁进来以后旁敲侧击好几次想要库房的钥匙,都被老夫人拒绝了。
老夫人一向最疼姜梨。
但是即便如此,姜梨被送往贞女堂的时候,老夫人也没有阻止。
所以,想在这个家里安安稳稳的长大,姜梨还是要重获姜元柏的宠爱才行。
当然,老夫人那里,还是要继续保持受宠。
若将来季淑然想拿捏她,内宅之中,老夫人起码可以为她挡下不少暗箭。
姜梨抽出一张银票交到了桐儿手里,“你去城西叶记酒楼找掌柜的,将银票交给他,让他今夜午夜时分找个郎中悄悄从角门进来,为我诊病。”
“小姐,那叶记酒楼的掌柜的是什么人?”
“他是母亲的乳兄。”
“是夫人的乳兄?
那他怎么会听我们的话。
他说不定还会向夫人告密。”
桐儿年纪虽小,可是也知道现在的当家主母对姜梨并不好。
桐儿这么小年纪就能看出来的事,偏偏那时的姜梨居然没看出来。
“我说的是我的亲生母亲。
不是季淑然。”
叶记酒楼的掌柜的程朔是叶珍珍乳母程嬷嬷的儿子,从小与叶珍珍一起长大,对叶珍珍用情至深。
叶珍珍嫁到京城后,他也跟着进了京城开了这家叶记酒楼。
叶珍珍去世以后,程朔很是难过了一阵子。
至今都尚未娶亲。
程嬷嬷临死的时候告诉她,以后若遇到什么困难了,可以拿着这银票去找程朔。
这些银票都是叶珍珍从叶家带来的,每一张银票上有叶家独有的标记,程朔一眼便能认出。
桐儿拿着银票就出了门。
原本世家大族女眷要出府都需要主母的同意才行。
但是家里养的有女儿的,基本上都会打发丫鬟出门买点胭脂水粉零嘴之类的。
所以对丫鬟出府就没那么严苛。
桐儿人小腿短,一个时辰都未归。
院里的槐儿看着那些小丫头进进出出的,却没见桐儿的身影,不禁疑惑起来。
她可没忘记当初夫人派她来二小姐院里时的交代,要注意二小姐的一举一动,有任何异常都立刻回禀。
二小姐自三日前醒来后,便只信任桐儿一人,什么都安排桐儿去做,都不让其他人近身。
以往对她还有些笑脸,亲切地唤她“槐儿姐姐”。
可是现在,每次一靠近二小姐,槐儿都会感觉到她身上那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意。
槐儿想想,还是推门进了屋。
顿时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身上立马起了一层细密的汗。
她忍着热意,望着躺在床上的姜梨,问道,“小姐可知桐儿去哪儿了?
这一整天都不见人,难道找地方躲懒去了?”
“我最近嘴里发苦,让桐儿去给我买些蜜饯了。”
姜梨的声音有气无力。
“这府里什么蜜饯没有,怎么还需要去外头买。”
槐儿说完就闭了嘴。
这府里的确是各种蜜饯都有,可是从未往这院里送过一粒,只因大夫之前说,姜梨有痰疾,不能吃甜食。
姜梨痰疾好了以后,也没吃到过一粒蜜饯。
季淑然没有特意吩咐,丫鬟们也故意没有想起来。
“小姐,小姐!”
桐儿迈着两条小短腿一路跑回了芳菲苑。
乍一见槐儿居然在屋里,吐吐舌头,将手里的东西藏在了背后。
动作之慢,槐儿想看不见都难。
“桐儿,你手里拿的什么?”
槐儿问道。